“啊——”我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，将体内那柄□□震断，然后运起全身的法力释放出去。我知道它们会汇聚在一起，从我周围向外飞速地散开。这个速度使它们比这世界上任何的兵刃都要锋利，可以瞬间就把我方圆一丈以内的人杀死。而这其中最重要的目标，就是那个还在马上拉着弓的人。
一霎时天地都安静了，只有些细碎的响声，那是血浆在身体中崩裂、骨头碰撞到肉里的声音。就算加上之前被踩死的，这一下午死的人也不会有这一刹那的人多。但是我不在乎，我什么不要管了，他们统统都该死。我连一眼都没有再看那些为我的怒气而送命的人，只是径直跌跌撞撞地扑到李璠面前，把他扶到我的怀里。他的额前还粘着碎发，脸上不知何时溅上了细微的血迹。
我颤抖地拉起他的手腕，向他体内输送法力。眼泪不受控制从我的眼眶中出来，掉到他苍白的脸上。我几乎是哭着哀求他：“不要死、不要死，不要就这么死了……”
李璠缓缓睁开眼睛：“玉姜，不要哭，没事的。”他甚至勉强地为我扯出一个笑容来，断断续续地说道，“我想了想，我死了以后，你还是去找他吧……我知道他对你很好，我不会生气的。”
“不要，我不要——”我的脑子里已经什么念头都没有了，只剩下眼泪不断流出来。我伸手想去摸他的脸，可是手不断剧烈地颤抖，根本不听我的使唤。
“对不起。”李璠努力地小声说道，他的脸色是没有一片生气的苍白，连说出一句话来都要费很大的劲。我看着他那眼睛一点一点地失去光亮，心里的痛苦蔓延开来，使我的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。我俯下身去，将耳朵贴在他的唇边，努力听清楚他最后的声音——“一定要等我，我不会忘记你的。如果你等不到，那就来找我，玉姜，一定要找到我。”
我痛哭着趴在李璠身上，已经很难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：“不要……不要死、不要死，我求求你，求求你……”我的声音越来越小，最后小到连我自己也听不见了。凉意不断翻涌上来，我拉着他的手腕，一丝法力都输送不进去。
他的身体刚开始是温热的，然后迅速就冷了下来，生机飞快地从他身体里抽离，留给我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。寒冷从他的身体上传递过来，仿佛将我的呼吸都冻住了。我的头像是要炸开一般，耳朵里开始出现轰鸣之声。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如走马观花一般不断从我脑海中闪过，长乐桥边他对我说的话、塔顶的婚礼，和他曾经给过我的许诺，但更多的是我们在静园的相处，那些平淡而又真实的记忆。半晌之后我才能抬起头来，呆呆地看着周围的一切：血、全都是血、到处都是血，血冲刷了整个翠华山，侵染了整片土地。这里只剩下被抛下的兵刃还有堆积如山的尸体，那些士兵早就在李炎死的那一刻跑下山去了。
我脸上尚且流着泪，却笑了起来——这就是我们的结局，原来这就是天命啊。https://cdn.y13398281206.com/apk/aidufree.apk 爱读免费小说app更新最快，无广告，陈年老书虫客服帮您找想看的书！
突然之间天色不断变幻，云全都聚拢起来，刚才血一般橙红色的天空现在如泼墨一样漆黑。我呆呆地看着天边黑云不断翻滚，有如万马奔腾。然后浓密的黑云之间，出现一缕金光，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：“大胆妖孽，你篡改天命，滥杀生灵，你可知罪。”
好啊，这就是拆散我们的神仙了。现在李璠已经死了，又要来惩治我了吗？痛苦啃噬着我的血肉，我心里反倒平静了下来。我将李璠的尸体轻轻地放在地上，胡乱地抿了抿脸上的泪水，冷笑着说道：“我滥杀无辜，万死不辞。篡改天命？却不知何错之有。”
“孽障，不知悔改。”那声音没有一丝感情：“你可知道死掉的那个人是谁？”
我低头看了看李璠，他闭上眼睛，浓密的睫毛合着，安静地像是睡着了一般。心里竟不知为何升起一缕柔情：我以前也很想知道他的真身是谁，但现在都不重要了，我知道他是我的李璠，这就够了。
那声音逐渐狠戾起来：“他本是天神少辛的转世，只用历经八十一劫，就可功德圆满，去做天帝的。现在只差这最后一世，眼看就要修成正果，今日魂魄便可重归原位，却被你这孽畜硬生生插了一脚。”
哦，原来是天帝？怪不得，要小神仙的师尊亲自设劫，下了界也要做太子的人，除了天帝还能是谁呢？我微笑地看着李璠的脸庞，仿佛此刻其它的一切事情都已经与我无关了。
“孽障。”可能是因为我一直不理他，那声音有些恼羞成怒，大喝一声道：“他苦苦历完这八十劫，现在却因为你，要被剔除仙骨，剥夺仙籍，永世不得成仙。”
“什么？”这句话如一道霹雳，我猛地一愣，抬头看着天上。那里除了翻滚的乌云，什么也没有，却让我感觉到一阵寒意。
那神仙见我有了反应，得意地说道：“他自己也做错了选择，现在魂魄要被投入无间地狱去了。”
“不不不，不是这样。”神志一瞬间回到我体内，我有些慌乱地解释道：“他没有做错什么，都是我、都是我。”
“你想救他吗？”
我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，激动地问道：“我要怎么做？”
“你的内丹，可以在他魂魄消散之前救他一命，助他得道。”
内丹？内丹是我这一千年修为的所在，没了它我就是一只普通的狐狸。消耗了千百年的精力过后，没了内丹我可能连三个月的时间都活不到。为什么我的内丹能帮助他得道？我的脑海中是一片混沌，这一切变化地太快，我似乎觉得有哪里不对劲，却想不清楚。
不等我有时间仔细思考，那声音催促我道：“孽障，他的魂魄马上就要散了，你还不悔改？”
天边的黑云越压越低，我脑海中千头万绪一个也找不出来，只剩下一个念头格外清晰：不，我不要李璠的魂魄消散，我要让他成仙，我要他得道。我来不及再考虑了，这是我害他的，我要还给他。几乎没有多余的念头，我也没有怎么去考虑，就把心一横，凝聚了所有的法力，把内丹从体内逼了出来。内丹离开身体的那一刻我觉得整个身体都被撕裂了，那是千年的凝聚和心血从我体内剥离。但是我没有犹豫，亲自将它融入到李璠的体内。
我眼前是血一样的红色，可我不在乎，我什么都不在乎了。
我的内丹没入李璠体内的那一刻，天边突然金光大作，乌云登时消散。在那道金光之中，先是两只仙鹤盘旋而下，环绕在李璠身边。接着是凤凰神鸟、麒麟瑞兽、祥龙白虎……全都接二连三地从天上跃下。浑身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，有如明星之连缀。它们围绕在李璠的身边，托着他的身体向天上而去。李璠的身体离开地面的那一刹，天上又有乐声四起，九个身姿婀娜的神女怀抱各色乐器翩然起舞。然后她们身后又出现许多神仙，各个面带笑颜，似是赶来庆贺。
我静静地看着李璠的身体离我越来越远，最后消失于天际。漫天金光、瑞兽乐声、神女仙官，也都一齐消失。我看着这一切，没有喜悦，也没有满足，我心中只有平静，死寂一般的平静。我不知道该想些什么，事情明明应该是这样的发展，却又像是不该如此。
过了很久，天色重新黯淡下来，那个声音再度响起：“狐妖，你篡改天命，使人间生灵涂炭，本该受魂飞魄散之苦。只是你千年修行不易，到底有灵。上天有好生之德，怜惜于你，使你免受魂飞魄散之苦。只降下九道天雷，稍作惩戒。”
好生之德？怜惜于我？就算我还有内丹，受了这九道天雷只怕也离魂飞魄散不远了。我心中冷笑，却并没有别的反应。
“狐妖，你可愿意受罚？”
我低下了头，这一生千百年都于昆仑山上孤苦寂寥，好不容易在人间有过几日快乐的日子，也是很快消散。想来不过了了而已，如今只愿一死。
天边安静下来，与此同时天色越来越暗，乌云不断下坠，浓墨翻滚，顷刻之间便有如黑夜。最开始是几道极微小的亮光，那是天雷降下之前的闪电。我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宁静，死亡的这一刻要到来了，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怕。我闭上眼睛，微微张开了双臂。
“轰——”随着一声巨响，我的身体却突然向后倒去，一个身影把我扑倒在我地上。我惊恐地睁开眼，看到的是黑暗之中偶尔现出的闪电，伴着纷纷扬扬的雪花。
这一年的雪来得格外的早，雷声大作夹着风雪呼啸，我耳边却只有一个细微的声音——不知道那是我的哭泣，还是殷齐在低声呼唤我的名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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