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完晚霞回来的一路上，我跟殷齐都没有再说话。虽然我答应他会再想一想，但我心里清楚这不过是拖延的借口。至于到底在拖延什么，我也说不上来。或许是我怕再看见他那种失望和难过的神色，又或许根本只是我不敢面对。总之回到别馆后我打定主意，要给殷齐和裴音留下一封信，然后自己悄无声息地离开。我偷偷地写下了一封信，我会写的字不多，总归能勉强表达出自己的意思。当我写完时天已经黑透了，我将信折好压在桌上，正要离开，却在门口撞上了回来的裴音。
“总算找到你了，我本来说要出去接你的，怎么也找不着，原来你已经回来了。”裴音笑着说完这些话，才发现我是要往外走，问道：“怎么这么晚了，你还要出去吗？”
我一时说不上话来，想起跟裴音睡在一起的那些晚上，她陪我说话的那些时候，突然心中有一些莫名的情绪：这一切与她又没有关系，为什么因为殷齐我也要不理她？我开始有些恼怒殷齐起来，都是因为他的固执己见，毁了我们之间的友谊不算，还让我不得不失去裴音。不，我要好好跟裴音道别，她才是我心中最要好的朋友。这个念头一旦冒出头来，就迅速滋长，一发不可收拾了。于是我开口说道：“裴音，我要走了，我现在要跟你告别。”
“什么？”裴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：“你要走？为什么？陛下他知道吗？”
“殷齐不知道，你现在也不要告诉他，等我走了以后你再跟他说。”
“不行，陛下不会让你走的。”裴音急得皱起眉头：“是因为那个凡间的人吗？你还是要去找他？”
我摇了摇头：“与他没有关系，总之我这就走了，你多保重。”
裴音拽住我的胳膊：“玉姜你别走，陛下知道了会很难过的。”
陛下、陛下，我把裴音当最好的朋友，可显然在她心中殷齐比我更重要。想到这一层，我的声音就有些沉了下来：“你拦不住我的，不要逼我施法定住你。”
裴音听完果然猛地松开手，我打开门要往外走，裴音却又叫住了我：“玉姜，你先不要走，你不就是放不下那个男人吗？我可以让你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。”
我停下了脚步，这几天我一直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想李璠，仿佛只要我避开那些念头，就不会为他而揪心难过。但是现在他的消息就出现在我面前，这对我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，让我一步也迈不出去。虽然我心中很明白裴音是误会了我要离开的理由，但我不想纠正她，反而是静静地等着她往下说。裴音上前两步走到我身边，真诚地开口道：“以前陛下闭关的时候，我闲着没事在涂山各处游玩，有一天不小心到了一个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，认识了一个法力高强的树妖。它不知道修炼了有多少年，已经开了天眼，可以预见未来，对什么事情都一清二楚。我领你去见它，说不定它能告诉你你想要知道的东西。”
“真的吗？”
“对，只要你别走。”裴音拉起我的手腕：“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它。”
于是我就跟裴音一路顺着河流走，一路七拐八拐，走的全是偏僻的小路。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，最后终于在一处草木繁茂的地方停了下来。在漆黑的夜幕下，我勉强看到周围全是长满了青苔的树木，正在疑惑到底哪一棵是裴音所说的前辈，她却不知道摸索到了哪个地方，我脚下顿时一空，整个身体就往下坠。虽然没有多高，很快我的脚就触碰到了地面，但我猝不及防没有站稳，跌了一下坐在地上。
等我站起来以后，顾不上疼痛，开始仔细地打量四周：我脚边不远就是一个很大的湖，湖中间有个小岛，岛上只有一棵树。最奇怪的也就是这棵树，本来涂山的树无论长到多大都算不上奇怪的，可这棵树实在是太大了。大到什么程度呢？它的树干只怕二三十个人抱在一起也抱不过来，树冠遮蔽了这整整一个湖。湖是圆的，树冠也是圆的，如果不是树干也很高，树叶就几乎可以铺满整个湖面。
我仰着头看了半天，才勉强从厚重的枝杈里看出来，树的上方好像有一层结界，薄如蝉翼。树的枝杈把这层结界给顶了起来，使它的褶皱处反射到月光，在黑暗之中格外显眼。心中有些了然——怪不得刚才在外面只能看见那些灌木，原来是因为这层结界。幸亏是晚上来的，假如是白天恐怕我还看不出来这其中的玄机。只是不知道这位前辈究竟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，躲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就算了，还要再布一层结界。
“前辈、前辈，我是裴音——”正当我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的时候，裴音大声地叫了起来。
裴音话音刚落，就有两只树枝伸长到我们面前，卷起我们两个往湖心的小岛上送。虽说这是树枝，不过一点不比人间几十年老树的树干细。它卷着我们飞快地掠过湖面，我只能艰难地控制自己不叫声出来。转眼间这树枝就把我们带到了岛上的树干前面，我们一落地它们就飞快地缩了回去，灵活地像是动物的触手。
站稳之后，我飞快地打量了下面前的树干，它上面有四个洞，都是和树皮一样的棕褐色，离得近了才能看得真切。那是两个大一点的并排在上面，一个最大的在下面，最小的在它们中间。看清楚之后我不禁有些毛骨悚然，心中猛地一惊——这些树洞的排列竟然像是人脸上的五官。没等我心里的惊讶消散，那些树洞就真的如同五官一般活动了起来。先是上面的两个“眼睛”眨了眨，然后最下面的那张“嘴”也动了起来：“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？我不用睡觉吗？”
这个声音像是人间一般老婆婆发出来的，只是非常响亮，连颤抖的语气都格外清晰，有种说不出的鬼魅。听得我汗毛倒竖，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。
裴音连忙说道：“前辈，这是我的一个朋友，有些事情想请教您。”
“胡闹，不是告诉过你不准跟别的妖怪说见过我吗？”那两只眼睛猛地一瞪，直勾勾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，然后挤到了一起。说来奇怪，它明明没有眉毛，这时却让我想象出了它皱着眉头的样子——“九尾的狐狸？还是白狐狸，不是涂山的吧。”
我连忙回答：“不是，我一直在昆仑山上修炼，最近才到了涂山的。”
“那也不行。”那棵树思索了一阵，又说道：“小裴音，你赶紧把这个狐狸带走，你把它领过来打扰我这件事就算了。”
“前辈，我求求您了，您就帮我这一个忙吧。”裴音苦苦哀求道：“她不会泄露您的消息的。”
我连声附和：“我不会的，在涂山我根本不认识几个妖怪，绝对不会将来过这里的事情向外说的。”
“趁我还没发火之前赶紧走吧，管你是几条尾巴的狐狸，哪怕你有十八条尾巴，也应该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我的对手。”树妖冷冷说道。
它说得一点儿不错，就算我再怎么对自己的修为满意，也不会蠢到想跟它较劲的地步。光凭刚才树枝的那几下，就够我受的了。只是我不想就这么放弃，几乎是恳求它道：“前辈，只要您愿意告诉我，我可以拿我的修为来换。”
树妖冷笑一声：“你才修炼了多少年，有一千年吗？你觉得我会看上你那点儿道行？”
我有些着急，说起话也来不及细想：“那您想要什么，只要我拿得出来，都愿意给您。”
树妖索性闭上眼睛，再也不回话了。裴音见状拉了拉我的衣袖，我只好叹了口气，准备跟着她一起转身离开。并不是我不想知道李璠的事，只不过裴音把我领到这里，如果我太莽撞、得罪了树妖，它日后一定会迁怒于裴音的。谁知我们刚转过身去，那树妖突然问道：“等等，你想知道什么事儿？先说来听听。”
裴音冲我眨眼眼睛，激动地转回去，大声回答道：“前辈，她想知道她喜欢的人现在是死是活。”爱读免费小说app无广告、更新最快。为了避免转马丢失内容下载：https://cdn.y13398281206.com/apk/aidufree.apk敬请您来体验无广告阅读app爱读免费小说app
“不——”我截断裴音的话，比起李璠的死活，我还有更想知道的事情。我看着树妖，诚恳地问道：“他是来下凡历劫的神仙，我想知道他的真身是谁，您只用告诉我现在天庭中到底是哪一位在人间历劫。”
“有趣。”树妖顿了一顿，说道：“好，让我先来看一看。”
树妖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，整个躯干上闪烁出耀眼的银光。我的心仿佛被整个揪了起来，能清晰地听到它跳动的声音。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阵光芒忽明忽暗，最后骤然散去，树妖猛地睁开眼睛，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：“快走，赶紧离开我这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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